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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府,前厅。

雕梁画栋,楠木做椅,富丽堂皇的模样与外面的萧条景象格格不入。

黛云软与无名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有了一些定论。

很快,陈训彦一身官袍而来,脸色不悦。

“本官今日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冒充医圣亲传弟子的身份!”

那位妙手丹仙他见过,可是曹尚书的宝贝千金曹婉儿!

正要发怒,转眼间便见到黛云软一身白衣,容貌昳丽。

一时之间,降罪的话语转了个弯,发出声便变成了另一番意味。

“哎呦,我倒今日个喜鹊在枝头上叫个不停,原来是医圣弟子亲临,实在是有失远迎。”

他定睛看去,扫过黛云软身侧的无名,最后定格在黛云软清丽的脸上。

一时之间,心头发痒。

陈训彦搓了搓手,眼睛中的贪婪之色就快要溢出来。

黛云软冷眼撇过他满脸的膘肉、油腻迎笑的模样,手中的帕子紧了几分。

身侧的无名眼眸晦暗,只单手按住剑柄,紧紧盯着陈训彦的动作。

还没等黛云软开口,身边的无名倒是先言:“陈大人,你这县令府造的不错,倒是与外边的景象相差甚远。”

声音掷地有声,像极了那人断案时的模样。

黛云软蹙眉看过去,心中到底疑虑越加深。

察觉到黛云软探究的视线,无名后觉自己的行为有些欠妥。

他退至她的身后,没有再说话。

县令陈训彦心心念念都是黛云软的模样,没有多加揣度,只道:“这都是我那婆娘做的,她家里世代经商,有些小钱,对我也是支持颇多……”

说罢,他上前一步,想要握住黛云软的手:“还不知道医生谷的妙手丹仙如何称呼?”

“我姓黛,陈大人不必拘泥于称呼。”

“也不必解释这么多,我既是师父的弟子,此番前来便是驰援源城的……”

黛云软嫌恶地劈开他伸过来的手,却在下一秒看到屋子的富丽堂皇微顿,她道:“不知陈大人这县令府可否收留我与护卫几晚?”

闻言,陈训彦黝黑的脸上喜色渐浓。

他再次上前,却被无名的剑挡下。

无名看着陈训彦,鹰隼般的眸子仿佛要将他盯死。

陈训彦不悦地缩回手,思量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别的计谋。

他看向黛云软,猥琐一笑道:“以黛小姐的名气入住我县令府,令我府蓬荜生辉,当然是可以的。”

黛云软敛眸,心下微定。

源城的驰援物资屡屡被山匪掳去,若是不出意外,与这县令府也脱不了干系。

她必须尽快写信给爹爹,告知他这里的一切情况。

……

入夜,县令府西厢房。

县令府的众人都已经昏昏入睡,黛云软挑灯坐在窗台,研究着更好治疗疟疾的配方。

无名推开房门走进,沉声道:“信已经差驿站寄了回去。”

烛灯摇曳,照在男人暗紫色的面具上,增添了一抹神秘之色。

黛云软点了点头,停下墨笔,看着眼前的无名微楞。

“无名先生,是盛京城本地人?”

无名握紧了剑柄没有说话,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晦暗。

黛云软摇了摇头,每次当她问出一些问题,他都不会过多回答。

但是他给她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像裴赴远。

正想着,眼前男人突然一个疾步吹灭了她身旁的烛灯。

锐利的眼睛紧紧盯向她身后的窗臼,剑微微拔出,在黑夜下泛出白光。

黛云软心中暗道不好,蹙眉谨慎看去,便见窗臼上的纸被人轻轻捅破了一个洞。

紧接着,一道迷烟被吹进屋子……

黛云软没有想到,这源城县令这般耐不住性子,竟动手如此之快。

“大人,你就放心吧,这迷烟可是奴亲手所致,保管那女人睡死过去。”

说话声传进耳里。

紧接着,两人闯门而进,却在下一秒停住了脚步。

无名将剑架在了一人的脖颈,透着月光看去,那人正是白日里的陈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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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陈县令被吓得脸色煞白,他明明给两人安排的是东西两间厢房。

这护卫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西厢房!

另一人见状,拔腿想溜。

无名冷眼将一旁的凳子踢过去,直中那人的背心,闷哼一声,便没了声音,大抵是昏死了过去。

黛云软看着利落的身手,眼眸之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陈县令双手上举,凛声道:“我可是源城县令,你、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陈县令,我倒是想问问大半夜的你来我房中干什么?”

黛云软将蜡烛点燃,托着烛光走近,冷嗤:“为官县令,心思竟如此龌龊,简直令人恶心!”

烛光照在陈县令的脸上,膘肉因为愤怒而上下抖动。

他为官几载,何时受过这等屈辱,看着黛云软怒道:“本官尊称你一句医圣弟子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个伪劣货色,我可是见过医圣亲传弟子,那是曹尚书的千金,哪是你这等贱人能比的!”

“我告诉你,赶紧让你这护卫把本官放了,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面具下,无名冷峻的脸色微沉,手上的剑紧了几分。

源城地处偏僻,消息闭塞,所以陈县令不知道曹婉儿冒充她的身份也是正常。

黛云软压根不想搭理此人,但有些事情她必须弄清楚。

“我问你,朝廷拨出的赈灾物资当真是被山匪劫走了?为何盛京城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这污官到底做了什么?”

陈县令脸上满是不屑,压根不回答黛云软的问题,只嚷嚷道赶紧将他放了,他乃源城县令,地位高不可攀!

无名再看不下去,剑在他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印。

陈县令终于知道恐惧,颤声道:“别!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黛云软冷眼看去,陈县令再没有半分傲气,乖乖交代——

“都是那山匪害得我,源城水涝,他们也吃不饱饭,就威胁我……让我将朝廷送往源城救灾的物资扣下,向上呈报就说、说物资送到。”

“我也是被威胁的啊,这都是那群山匪的错!”

看着陈县令的推卸,黛云软只觉得烦闷。

她抬头看向一旁的无名,试探问道:“无名先生觉得呢?”

无名微楞,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他沉声道:“我们来前,竹林山匪来过一次,身材瘦弱,身上穿的也都破衣破洞,若是真抢了朝廷的赈灾物资,不该是这副模样。”

“反观这县令府,处处华贵,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

一切明了,黛云软看向陈县令,嗤道:“陈大人可别说什么婆娘家扶持,这么大的县令府也不知是家世代传承的商贾有如此雄厚的财力。”

说罢,她走到窗台前,冷眼睨过去:“无名先生,这陈县令实在可恨至极,不如就此斩杀了吧?”

闻言,无名默契地将手中的剑往陈县令的脖颈处又送进了几毫。

陈县令被吓得尿了裤子,正要将一切托盘而出之时,一道箭光闪过。

抵在陈县令脖颈上的箭瞬间被弹落,厢房外有官役高喊——

“曹尚书到!”

听着赶往自己这里罗列有序的脚步声,陈县令大喜。

指着一脸淡定从容的黛云软,道:“曹尚书来了,贱人你的死期到了!”

“我就是贪了那些赈灾物资又如何?你一低贱之人还敢冒充曹小姐,有什么资格与我朝廷命官叫板,仗着身边的护卫便以为自己无法无天了,本官今日就教教你如何做人!”

话罢,就见一众官役拎着灯笼开路,曹尚书身着官服,风尘仆仆而来。

何县令晃着身上的膘肉,满心欢喜迎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曹尚书见到黛云软时的那一抹僵硬。

“尚书大人,您来得正好,这个贱人冒充曹小姐,您一定要将——”

只听‘啪’的一声,曹尚书拂袖甩下一巴掌,脸色十分难看。

“蠢货!那可是宰相府的黛四小姐、当朝皇后的亲妹妹、陛下最疼爱的小师妹!”

当初,他降下官阶,还挨了板子,便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

更有甚的是,他的宝贝女儿也因为她而不得已遣出了盛京城,逼得他不得不与女儿断绝关系!

何县令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曹尚书走到了黛云软的面前。

他托袖,敛声道:“黛四小姐,这何县令是本官的下属,都是本官管教不严,请四小姐千万莫怪罪。”

何县令大惊,他一直以为的胆大包天冒充曹小姐的贱人居然是宰相府那位宠爱滔天的女儿!

厢房中,黛云软从容将蜡烛吹灭,大步走出,懒得看阿谀奉承的曹尚书。

她嗤道:“我道这何县令的背后是谁,原来竟是曹大人,曹大人与这贪官果真是一丘之貉,一个在源城拦截赈灾的物资,中饱私囊,一个在京城打点包庇,官官相护,真是令人作呕!”

一时之间,曹尚书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

他猛地看向何县令,大呵:“你都与她说了什么!”

何县令被吓得直跪在地上,胆颤心惊。

“尚书大人饶命啊,都是这贱妇逼我说的,她让那护卫拿着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不敢不说啊!”

说罢,他指着无名厉声道:“就是这个护卫!大人,把他们都杀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闻言,黛云软攥紧了衣袖,唇瓣紧抿。

在源城,她孤立无援,身边只有无名一个护卫,若是曹官真想要杀人灭口,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着,她杏眸扫过身前无名宽阔的背影,心下微定。

“曹大人,我与护卫还有其他的事情,就不叨扰了,今日之事我便当没看过。”

说罢,也顾不上曹尚书和何县令的颜色如何,她覆上他的耳畔,小声道:“快走!”

呼吸打在无名的脖颈,在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转身护着她一步步退出官役的包围圈。

就在即将逃离包围之际,身后传来曹尚书的冷戾——

“黛云软,你不该来这源城,更不该来这县令府,但是你既来了,本官又怎能放你离开?”

“你害得本官官降一阶,受棒杖之刑,更是亲手断绝了与婉儿的父女关系!”

“今夜,本官新仇旧恨便与你一同清算!来人,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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