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无恋)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大结局_(江南)最新章节

两个小太监合力将瑟瑟从乱葬岗里抬了出来。瑟瑟身上的衣服破烂得都快遮不住她小小的身体了。我蹲下身去,费了好大劲才将她侧过来,面朝我,迟北见状解了自己披风递给我,我将瑟瑟的身子包住,抱在我怀里。我细细地看着怀里几个时辰前还鲜活的姑娘,头发是被剪过的,七零八落,参差不齐地落在瑟瑟的肩头;脸上还有清晰的手指印,嘴角青紫,带着一些干了的血迹;眼睛却还睁着,瞪得老大,像是受过什么极大的惊吓……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让迟北和两个小太监背转过去。迟北不知我要做甚,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和两个小太监一起回避了。我掀开盖在瑟瑟身上的披风,解开瑟瑟的衣服,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检查了瑟瑟的身体。瑟瑟身上尽是口子,像是有人用刀将她从头到脚一刀刀划了一遍。这些口子密密麻麻布满瑟瑟的身体,却没有一个是致命伤。

瑟瑟是硬生生被折磨至死的啊!

末了,我将瑟瑟再度盖好,喊了两个抬瑟瑟上来的小太监过来问话:“你们寻到瑟瑟姑娘的时候,她是什么姿态。”

两个太监面面相觑,眼有惧色地答道:“瑟瑟姑娘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就这么睁着眼,卷曲着,奴才们找了好久,找到瑟瑟姑娘的时候她身子尚且还是温的,人却早断了气。”

太监答完话,我没再言语,为瑟瑟拂了拂头发,用手掌将瑟瑟的不瞑目合上,又将她死死攥着的手指一根根摆弄平整。

幼时听唯鸢阁的一个姨娘说过,人死不瞑目,手不舒展,皆是心有怨念。这样的冤魂在往生路上都不好走,会被黑白无常打骂。

我附在瑟瑟耳际轻轻说了一句:“瑟瑟,你好好走吧,江南会为你报仇的。”言罢,瑟瑟真像是在天有灵,最后一根僵着的手指也被我顺好了。我最后握了握瑟瑟的手,让两个小太监将她葬了。


我麻木地往回走,一言不发,却始终都没有掉眼泪。

迟北默默陪了我一路,见我如此反常,很是担心,强制我停下来,将我抱在他怀里,让我的头埋在他的胸口里,道:“不用忍着,有我在,没有人会笑话你的。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仍然没有哭,却默默推开了他的怀抱,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道:“瑟瑟该多疼啊,一刀一刀,一定很疼。可是……瑟瑟不是疼死的,是吓死的。她们在瑟瑟尚且活着的时候,就把她扔进了乱葬岗,瑟瑟是被那些尸体活活……吓死的……”

说着,眼眶就开始发酸,涨得疼。我大口大口喘气,依旧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继续道:“如果没有你我的牵扯,丹阳公主就不会将瑟瑟残害至死;又或许我能早一点意识到瑟瑟不见了,瑟瑟可能还有得救,至少不必就这样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迟北见我这样子,眼神里先是满满的不可置信,进而则是心疼。他伸手就要过来为我擦眼泪,我却本能后退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他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最后只能收了手,无奈地叹了口气作罢了。

我却仍不罢休,一字一顿道:“实际上,是我们齐手,害死了瑟瑟。”


我们站在去往昭阳殿的小道上,青砖红墙将我们围在了一起,我们却相顾无言。

冬日凛冽的寒风刮在他脸上,吹得他墨发纷飞,挺拔的身姿竟显得有些单薄。脸都冻紫了,却还是抿着薄唇,像初见时那样。只是他的眼里除了疏离疏离,还添上了许多彼时的我看不懂的情愫。

多冷的冬天啊,我原本想着两个怕冷的人抱在一起就可以互相取暖,没曾想我却愈发地冷了。后来,我转身回殿竟然有些发晕,一个踉跄没站稳竟然就要倒了,倒下去的时候我依稀听见有人急切地唤我的名字,最后我好像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那胸膛是却是温热的……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睁开眼便想唤瑟瑟,却想起瑟瑟不在了,头疼得愈发厉害,嗓子很干,眼睛估摸着是肿了,有些睁不开。

李嬷嬷见我醒了,扶我坐起来喝了点水,而后又引了一个宫女给我,道:“今早皇后娘娘来看望过公主,见公主且昏迷着,就将雅兰姑娘留下了,又赐了一些珍贵药材给公主补身体,吩咐了我们好生照看,还免了公主这几日的早晚请安,要公主好好修养。”

我点了点头,便让李嬷嬷退下了。雅兰与我见了礼,没多言语就伺候我洗漱更衣。昭阳殿里的人就像忘记了昨天的事,关于瑟瑟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只是殿里平日爱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们如今也都默默做事,不再欢声笑语;昨日那两个小太监更是低眉顺眼,紧张兮兮……

昭阳殿内一时之间变得死气沉沉。


我望着新来的雅兰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又想起了已故娘亲的话:“南儿,不要恨,好好活。”当时听着,我只是以为娘亲是宽慰我,希望我能活下去。瑟瑟走后我却明白,娘亲或许是在告诉我:单单仇恨是没有用处的,要拼了命地活下来才有用,才有希望,才有将来复仇翻身的可能;死了就是一堆尸骨,一抷黄土,恩恩怨怨也好,爱恨情仇也罢,都没有机会了。

这世间是活人的,先争取活下来,才有可能争取其他。我原以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处处忍让,希望息事宁人,我以为这样就能争取活着。可是,现在我才明白,在这个皇城里,人是会吃人的,刀尖舔血,胜者昌,败者亡。是要争一争了,要争一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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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便是除夕了,皇宫上下张灯结彩,节日气氛很是浓郁。昭阳殿的小太监支支吾吾来问我,殿内要不要挂红灯笼,我愣了片刻,末了道:“挂吧。”

任何缅怀形式都是演给活人看的,因为人死了,意味着你再也做不了任何事情,尽孝,陪伴,热爱……这些都无法再给予分毫,可是愧疚还在心里,只能通过一些缅怀的形式去赎罪,告诉自己该做的都做了,不是自己的错。可是人都不在了,无论再怎样做,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挂了灯笼,昭阳殿也有了些节日的喜气。

这几日大家好像都松了一口气,雅兰的话多了起来,熟络起来才发现雅兰是个性格很跳脱的姑娘,今年二十二,个子很高,笑起来有一对很圆的酒窝,据说会些拳脚功夫。聊到这个的时候,心里暗自苦笑母后真是细心至极。雅兰将我闭门不出这几日其他各宫的消息与我说了个遍,就连前几日宫里不大受待见的黄答应的猫跑丢了都给我说了,当真是事无巨细。我从雅兰口中得知,母后彻查了瑟瑟的死,丹阳公主殿内的一个小宫女最后招认:她与瑟瑟之间早有旧仇,积怨已深,那日拌嘴引发争端,失手杀害了瑟瑟。雅兰说这话时,小心翼翼观察我的神色,见我淡淡应了声:“嗯”,便如受大赦地吐了口气,继续眉飞色舞地讲黄答应的猫最后是何处寻到的……

“雅兰,传我的命令让内务府制一件赴宴用的衣裙,母后前几日赐的那匹鹅黄色的绸缎瞧着不错,就用它吧。”我趁着雅兰不说话的空当突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雅兰听了呆了一会儿,然后反应过来,笑得合不拢嘴:“好嘞,我这就去办。”


除夕这天,照着往年在振和宫举办了家宴,又邀请了所有亲王以及重臣。

那日我穿了那套鹅黄色的绸裙,拒绝了李嬷嬷要给我梳复杂发髻的提议,只让雅兰拿了根明黄色的绸带,将我的长发松松垮垮束在脑后,又挑了一副长坠的珍珠耳环,除了一朵素色簪花,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头饰,妆也很淡。为了不让自己的颜色太过寡淡,我便又选了朱红的口脂。

原本雅兰和嬷嬷都不赞成我如此装扮,觉得这样会折了我这“美人胚子”的脸。结果着装完毕,两人皆是连连称赞。实际上论着装打扮的手法,我敢称第二,那第一就只有我娘亲。娘亲过去常与我说:真正的美从来都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像上次中秋家宴一样,我还是和迟北相邻而坐。他今日穿了浅棕的长衫,仔细多留意一下会发现他的衣衫也是绸缎制成的,那衣衫布料成色与我的衣裙看上去很像是出自一家,与我坐在一起,看起来真像是有人“用心”极了。

几日不见,眉眼如故,迟北的墨发被利利落落束了起来,浅棕色的长衫去了些他原本的清冷气质,显得他越发温润。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用来形容今日的迟北再合适不过了。他抬眼见到我,好看的眼里亮起了惊艳的光,赞许道:“红昭公主今日美极。”我也不扭捏,微微颔首以表谢意。见我无意多言,寒暄几句,问了各自近况,迟北也就没再多说,而后便各自沉默。

不一会儿,婉贵妃与丹阳公主叶敏,裕妃与沁泗公主叶翎都一一落座。婉贵妃与裕妃,丽妃,容妃顺次坐在皇后座位下方的位置。两个公主的座位这次安排在我和迟北座位正后方,叶敏与迟北见礼时声音比一向娇俏的叶翎还要小上几分,那副小女儿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咄咄逼人的影子,只是她满头的珠翠和深紫色绣着粉红牡丹的裙子实在叫人生不出什么怜爱的想法。叶翎选了一身蓝黑相间的长裙,配上她异域风情的脸,像极了一只神气的孔雀。我还是照旧问了两位皇姐安,碍于迟北,两个人也都规规矩矩回了礼。各怀心事,便没再假意寒暄,只是各自坐定,准备开宴。


待帝后落座,便正式开了宴。

酒过三巡,众人皆是微醺,都要稍稍放得开一些。我见时候差不多,便上前道:“父皇母后,这是江南第一次和父皇母后,各位母妃,兄弟姐妹一起辞旧迎新,欢喜不已,才学疏浅,不过略通一点舞艺。这就与父皇母后讨个恩典,献舞一支,就当是博大家一笑,讨个欢喜。”母后没说话,示意皇上做主。

皇上慈爱地望着我,大手一挥:“准了。”

见皇帝意兴正盛,我便又道:“儿臣斗胆再和父皇求个恩典,不知在座的那位皇子大臣善舞剑,儿臣此舞若能有人舞剑相配,要更妙一些。”这下皇帝没直接回话,反问我:“我儿江南可有意中人选?”

我依旧跪着,大大方方说:“南儿愚钝,尚且不知谁人善舞剑,还望父皇提点。”

皇上略微沉吟,转而问皇后:“依皇后之见,谁人合适?”

母后温婉地笑了笑:“臣妾亦不知谁人合适,但论舞剑第一人,那我未名朝谁人不知贤亲王。贤亲王骁勇善战,八岁舞剑,十岁弄枪,天资禀赋。”

皇上又朝迟北道:“那不知贤亲王意下如何?”

迟北谦顺上前行礼:“臣能为陛下舞剑,是臣之荣幸。”

皇帝朗声大笑道:“那朕与诸位可就拭目以待了。皇儿与迟爱卿,可不要让朕失望。”

我平静地答道:“儿臣自当全力以赴。”

言罢,奏乐起,迟北执剑,我提裙起势。四目相对,迟北的眸底写满了担忧,我朝他眨了眨眼示意无需忧心。而后,我们相视一笑,一同起舞。我的舞艺尽得娘亲真传,无论何时何地,皆能翩然起舞,邀迟北共舞不过是请君入瓮的权宜之计。起初迟北还有些担心我,不是很能施展得开,后来发觉,我完全能跟得上他的招式,便渐入佳境。

舞到一处时,我附在他耳旁用仅仅我们二人能听到的话音与他道:“这才叫一根绳上的蚂蚱。”闻言,他笑得越发明朗,甚至不觉中还揽了我的腰肢。我与迟北今日的的衣着本就色调相配,翩翩起舞间,衣袂纷飞,彼此刚柔并济,默契十足。

舞毕,半响,众人没做反应。

最后还是皇帝率先开了口:“好!爱卿与我儿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得!”

平日里严肃的皇帝也难得笑意盈盈,举杯邀酒道:“朕在位十六载,虽不说年年风调雨顺,祖上庇佑,也算得国泰明安。这太平光景,亦免不了众位爱卿的功劳。尤其迟爱卿,为未名朝南征北战,且战无不胜。保家卫国,战功赫赫,实乃我未名朝第一功臣。”

沉吟片刻,进而又对迟北说:“今日朕心大悦,可允迟爱卿一个恩赏。金银珠宝,加官进爵,良宅美妾,任迟爱卿选择。”

闻言,我知道,父皇这盘棋下得已经足够圆满了。

迟北看了看身侧的我,目光温柔且坚定,上前跪答:“臣别无所求,只是对红昭公主一见倾心,还求皇上成全,允臣与红昭公主结发,白首不离。”

言罢,整个大殿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的目光都聚到我与迟北处,议论纷纷。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坐在我身后的叶敏咬牙切齿骂我是狐媚子的声音。不用回头,我也能想象到她此刻睚眦欲裂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的模样。

皇帝尚未答话,婉贵妃急切地上前道:“皇上明鉴,贤亲王此话简直是荒唐至极。贤亲王与敏儿早有婚约,这是人人皆知的,况且这婚约还是皇上您钦赐。”继而又对迟北发难道:“难道贤亲王一时昏了头,便将圣旨也当作戏言了吗?”

皇帝此时却道:“贵妃此言有理,但依今日之情,当初为迟爱卿与敏儿指婚或许是朕糊涂了,南儿与迟北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且朕既然许了迟爱卿一诺,实在不能罔顾迟爱卿之愿。”

就在皇帝仿佛真的左右为难之际,当朝丞相富察勇也就是婉贵妃生父,上前朝皇上皇后做了做揖,便道:“皇上明察,今日一舞显然是居心叵测之人早有安排,贤亲王与丹阳公主自幼相识,感情深厚,怎会一朝移情,老臣以为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说着还朝我的方向几番示意。

皇帝却又道:“今日舞剑的人选是皇后所荐,亦是朕默许,依爱卿所见,今日种种皆是朕与皇后有意为之,居心叵测不成?”皇上言语时,眉宇间已经有了隐隐的怒气。

各方僵持中,骠骑老将军迟忠却颤颤巍巍上前跪了下来:“皇上,此事是犬子荒唐,亦是老臣不教之过,老臣愿就此退官请罪。迟家世代忠良,对未名朝从来忠心耿耿;老臣为臣数载,一身清白,亦算得鞠躬尽瘁。老臣将入耄耋之年,皇上顾念旧情仍留臣这把老骨头在军中,实为老臣之幸,为迟家之幸。今日老臣斗胆为犬子求这个恩典,不过是盼着告老还乡之后,能得子孙绕膝的福分。”迟老将军满是白发的头低低地伏在地上,静静等候皇帝定夺。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迟老将军竟然愿意放了手中兵权来求这个恩典,更没想到,父皇这盘棋下得如此高深。

婉贵妃显然还欲说些什么,丞相没想到迟老将军这一出,见木已成舟,只能黑着脸示意婉贵妃休得再言语。

最后,皇帝像是思虑良久,才下了决定,道:“既然如此,那这个恩典我必是要准了,只是南儿,你可愿嫁与贤亲王为妻?”我的父皇啊,您可真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连这个节骨眼也没忘了拿我挡了人家的怨恨。

婉贵妃与叶敏都狠毒又希翼地看着我,这两种情绪同时出现在脸上实在冲突,让人不免发笑。

忽视掉她们的眼神,我望向迟北,却没想到他竟然正一脸期待地看着我,那双眼睛澄澈明亮,里面有我从未见过的小心翼翼和期许。

我这一生从未见过更加干净美好的眼睛,后来数年,我常常都在想如若那一日我没有那般回答,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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